阿榮與我(文:動物公民Roni Wong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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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榮,原是隻無名字的山狗。無名字的山狗,又是一頭唐狗,順理成章,在香港被塑造為一頭「流浪狗」就最恰如其份。 然而流浪,對動物來說,是負面的,一點也不浪漫,背後只是無家和饑餓的代名詞。無家、無地域性的牠們,在整個城市規劃和政策下,是要被排除和剥削的一群。要將牠帶回家、給牠基本溫飽,抑或還牠在山野的自由,身為人類,內心難免有所掙扎。所以,我嘗試大膽地將這道爭辯不休的問題拋給動物,乾脆讓唐狗阿榮解拆解這道世紀疑團。

一個如常遠足的早上,遠遠走來一頭烏黑的唐狗前來討吃。於是,我把藏在背包的一塊芝士餅,分享給討吃的阿榮。旁邊的路經花生行山友,紛紛議論:「哈哈,流浪狗,食左餅乾,會跟住你!」、「隻狗食芝士餅會唔會生滋?」、「自來狗,好野嚟!」 在一片的花生聲中,阿榮勉勉強強吃掉餅乾,我半認真對阿榮說:「如果你跟我地行完八仙嶺成程,我就帶你返屋企,你自已決定喇。」阿榮依舊用他閃爍的眼神呆呆望著我,我暫時閱讀不到牠的訊息。

結果,我們一行人由粉嶺鶴藪出發,春雨綿綿下跨過八仙嶺的山峰,全程約五小時。整個旅程,阿榮基本上與我們同行,有趣的是,牠偶有跟錯別的行山隊伍前行。 就在快要抵達終點的時候,阿榮在一處竹林坐下不動,不願前行,彷似要告訴我們: 山頭就是我的家,山狗與人,終需一別。然後,阿榮逕自爬入竹林內的泥地上靜靜伏下,而我和同行的友人,即使又拉又抱,甚至放下食物,牠依然躲在林內。 既然阿榮認為山頭就是牠的家,牠留下,自然是牠的決定,一切就無謂勉強了。 「榮,我地走喇!」正當我和友人打算抽身離開之際,阿榮卻在竹林裡悲嗚,並不斷用粗壯的前掌挖洞。 當下的我,心中不禁倒抽一下,同時連忙將半個「頂……」字吞回肚裡,並再次對阿榮說:「喂,大佬榮,到底你跟我回家不?」

有人說,動物的世界很單純,我覺得不,至少情感可以很複雜,而其實我們對牠一無所知。阿榮選擇自由、繼續流浪,還是有家可歸,誠言,從來不是身為準狗主的我們去主宰。刻下,我與牠面對去與留的難題,同樣內心的思量和掙扎,共享同一撮煩惱,而世界是連接的。 「嗱!榮,我地真係走喇! 有緣再見。」當我快步打算跟回大隊下山的時候,阿榮竟從茂密的竹林鑽了出來,隨尾跟隨。我亦信守承諾,把笨重的牠抱下山。

有人說,這是緣份;有人說,是天意,我不太在意。 我覺得動物與人的相遇,不盡是愛心使然,很多時只是巧合的誤會,不早不遲,你遇上了牠。 貓狗選擇自由,還是喜歡被寵養,從來是道複雜的問題,去或留,不一定存在答案。或許應該這樣說,某些事,沒有答案,就是最好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