數次引野豬回山上 獸醫護士學生:野豬只是自在散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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漁護署以野豬攻擊事件為由,將走進市區的野豬定死罪,進行撲殺行動。野豬無罪,只是不少人不懂如何與野生動物相處共存,有些人當野豬是寵物餵飼,有些人見到野豬便尖叫報警,甚至有人攻擊和挑釁野豬,這些人類的錯,卻要野豬承受苦果。獸醫護士學生黃朗研曾數次將迷途市區的野豬引回山上,在他眼中,野豬不懂城鄉邊界,只是緩慢自在地散步,「他見到人時,比你更驚,動物首要選擇不會是攻擊,因為攻擊有機會受傷,逃走是零成本。」

記者:吳韻菁
攝影:徐兆漳

漁護署於去年11月12日突然宣布,在市區出沒的野豬一律即捕即殺。儘管動物保護組織及市民馬上發起聯署,幾天內有8萬人反對新措施,但政府仍一意孤行,11月17日更於港島南區深灣道,以麵包誘殺7隻大小野豬,市民批評措施非常殘忍。

小小野豬「闖進」人類的範圍便馬上被射殺;人類到郊野行山、開發山林,闖進野生動物的範圍,卻反過來怪責動物嚇怕威脅自己,公平嗎?
小小野豬「闖進」人類的範圍便馬上被射殺;人類到郊野行山、開發山林,闖進野生動物的範圍,卻反過來怪責動物嚇怕威脅自己,公平嗎?

居於南區的黃朗研自小常見到野豬,他曾將下山後驚慌亂逃的野豬引回山上。他看著深灣道殺豬直播,不禁無奈。「兩隻野豬,一隻中槍躺下,另一隻在生命倒數的最後數秒,在想什麼呢?」

義工引豬上山 救豬一命
黃朗研現時為獨立義工和獸醫護士學生,自小將野豬當成鄰居,更有兩次救豬回山的經歷。「那兩次救豬的經驗,令我看到是人類製造危險給自己。人們圍着下山的野豬尖叫,又圍住他影相自拍。其實野豬比人矮,他只看到人的腳,根本看不到你在做什麼,圍住他叫,又有閃光燈,對動物來說很大壓迫。當動物想突圍,你又說他攻撃你。」黃朗研苦笑道。他還見到野豬被攻撃,「見過有車房職員用腳踢野豬,還說要用水射野豬趕走他。甚至有人路過,掉下豬骨來餵野豬,十分荒謬!」

野豬被人嚇得跑出馬路,黃朗研想到不如試用野豬叫聲的錄音,引豬回山。「我上網找野豬的叫聲,野豬聽到叫聲,又真的跟着我行。我站在野豬前面,保持一米左右,慢慢地帶他上山。用了大約半小時,野豬順利返回上山。」黃朗研不否定這做法存在風險,指行動要十分小心:「我並非妖魔化野豬,但他們身形龐大,要是他們受驚, 也會作出保護自己的動作。人身安全最重要,我不想自己或他人受傷,進行前也要看情況。更重要的是,大家不應觸摸野豬。」

獸醫護士學生黃朗研認為人類經常忘了其他動物亦有情感、會痛會害怕,在社會發展及制定措施時從不考慮動物的生命和需要。
獸醫護士學生黃朗研認為人類經常忘了其他動物亦有情感、會痛會害怕,在社會發展及制定措施時從不考慮動物的生命和需要。
當人類到郊野行山時,就是一個「闖入者」,闖進野生動物的空間,但野生動物卻不會主動襲撃人類。
當人類到郊野行山時,就是一個「闖入者」,闖進野生動物的空間,但野生動物卻不會主動襲撃人類。

嘆人類自製危險 卻怪責野豬
人類常常投訴野豬走下山滋擾,但又有否想過是人類留下大量廚餘垃圾,吸引野豬下山覓食?深灣道一帶,隨處見到果皮、飯盒, 令飢腸轆轆的野豬忍不住下來覓食。從山上下來,便已是馬路,「香港的城鄉邊界太模糊!」黃朗研一句中的,「若你問我,這邊是山 ,那邊是馬路,我也分不到城和鄉的分界時,更何況是一隻野豬?」黃朗研代入不懂人語、不懂人類規則的野豬,為他們喊冤。「當人類佔用了野生動物那麼多地方,為何連野生動物擁有的少許地方,也要剝奪呢?」

香港野生動物的棲息地,近年不斷被破壞。環團「環保觸覺」早前指,漁護署用麵包誘殺野豬的南區深灣道,從地政總署衛星圖可見,2005年南區深灣道仍是樹林一片,2015年深灣道進行大面積平整工程,興建海洋公園水上樂園和酒店,至2021年原本大片是野豬棲息的樹林已被破壞,成為人類的新發展。

黃朗研擔心,負面後果將會陸逐浮現,「在城市發展規劃中根本沒有將動物納入考慮範圍。現時仍未能完全看到發展的結果,要是日後更多旅客到來,野豬的生活也可更受影響。來自不同地方的遊客,對動物的觀感、認識和文化差異程度也有不同,他們會怎樣對待動物呢?最終受苦的仍是動物。」

野豬一下山,便是馬路,他們走在馬路上,是他們的錯嗎?野豬又怎能知道人類設下界線,不准他們逾越呢?
野豬一下山,便是馬路,他們走在馬路上,是他們的錯嗎?野豬又怎能知道人類設下界線,不准他們逾越呢?

邊界任人定 棲息地萎縮
城鄉邊界模糊,人與野豬之間的「界線」,其實從不對等。香港教育大學社會科學系助理教授莫家棟博士指近年常說的「人豬共存」,其實在前提上,人與野豬的地位並不對等。「人類預設了這個範圍屬於我們的,那個範圍屬於野豬的,大家互不干犯,這就是共存 peaceful co-existence。但這範圍由誰來定呢?是由人類來定。而邊界一直在移動,即人類可以隨意地單方面改動這邊界。」

不對等的情況還有「越過邊界者」的待遇。人和豬都有機會越過「界線」,去到對方的「範圍」,莫教授問道:「試想如果人『誤闖』野豬活動的範圍,會怎樣呢?其實不會怎麼樣,反而是人類因誤闖野豬的空間而受驚受威脅,人類會倒過來怪責野豬。相反,要是野豬闖入了人的空間便大件事了,就如有賊入屋,我怎樣做也可以,你(野豬)也應死而無怨,這也是不對等的關係。」

莫教授提及餵飼亦如同「闖入」野豬的範圍,「這種闖入不太鮮明,因為餵飼試圖改變野豬的作息和習性,這也是干擾。對這些『闖入』的人, 除了勸諭外,就不會再有甚麼刑罰。」

莫家棟博士曾於課堂中講授環境公義、動物權益等內容,讓學生思考人類與生態、動物、植物及其他生靈的關係。他指新一代已在反思「人類中心主義」的思想對地球帶來的影響。
莫家棟博士曾於課堂中講授環境公義、動物權益等內容,讓學生思考人類與生態、動物、植物及其他生靈的關係。他指新一代已在反思「人類中心主義」的思想對地球帶來的影響。

大眾漸重視動物生命 政府漠視民情
莫教授又指,以往「萬物為人類所用」的想法已落伍,一般大眾的價值觀開始轉變,「新一代認為發展不一定就有道理,不能事事只以人為主的角度出法。從前『以人為主』是正面的,但今時今日人們多了反省,近年提倡人與生態中的動物,甚至植物等,各者之間的關係和差別能否拉近一點。從前覺得見到野豬不用太緊張,現在覺得野生動物他們亦有其生命,應有其生活空間,我們應盡量尊重。」

過往三年,漁護署曾接納動物團體意見為野豬絕育,數量總共約350隻。對於是次漁護署突然改為即捕即殺,動物團體及市民亦相當詫異。

「另外是關於程序公義,整個決策的過程是怎樣?以往政策出台前,一般也有醞釀期和諮詢,今次卻似是死命令。」莫教授指決策者制定政策時,首要考慮的應當是民情。「民情就是各持份者或一般大眾的觀感,長遠來說政府須要回應的,要不然市民對她的誤解或信任程度便會是一個大問題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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